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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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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裏這麽多天,我還從沒見他和誰講過這麽多的話。結果要我不得不拿出我所藏有的葡萄酒裏最昂貴的一瓶才能把他從你身邊給引開!”他絲毫沒掩飾自己不滿的意思。

伊麗莎白笑著走近他,到了跟前時,被他拉住手,輕輕一帶,順勢坐了下去。

“讓我想想——”她靠在他的身上,扳著手指頭,皺眉,“好像真的說了很多!我們先談了些關於建築的美學理念——他是個建築的狂熱愛好者。然後說了些世界各地的美食,包括咖啡的幾種沖泡方法,每種方法都會得到不同的口味——哦對了,你要是有興趣,哪天我泡給你喝喝看。此外,我們也談了關於星座決定人們性格與命運的關系,親王對此非常感興趣,希望以後可以繼續探討下去。哦對了,你可能不相信,我們還談了談最近一期皇家學會刊載的科學論文,他對其中一篇關於永動機的論文很感興趣……”

達西先生終於露出忍無可忍的表情,不客氣地打斷她:“我親愛的莉齊,早在1775年,法國科學院就已經宣布,永動機的建造是絕對不可能的,自然界不存在永恒運動。他們也不受理任何有關永動機的論文和實驗申請。我真不知道英國皇家科學院裏哪位德高望重的委員又犯了糊塗的毛病,竟然允許這種無聊論文占用版面誤導旁人!”

“好啦好啦!”伊麗莎白安慰他,“我也跟親王這麽說的。差不多就聊了這些吧。”

達西先生的臉色終於好看了那麽一丁丁,忽然仿佛想起了什麽,“那麽他最後跟你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什麽?”伊麗莎白使勁回想,終於想起來了。

“哦,是這樣的。他說接下來他可能要帶領一個使團去訪問奧地利,問過我是否願意作為使團裏某公爵夫人的侍女隨行……”

“你答應了?”

達西立刻緊張起來——威爾士親王每出訪一次歐洲,除了政務,必定同時會傳出與隨行使團裏某位女士的緋聞,這幾乎已經是鐵打不動的規律。

伊麗莎白望著他緊張的樣子,笑了。

“我自然拒絕了。我告訴他,我已經有了準備談婚論嫁的對象,接下來要準備結婚,所以不得不錯過這個機會。他表示很遺憾,但很有風度地說,願意為我的婚禮提供一切幫助,如果我有需要的話。就這樣!”

達西終於微微吐出口氣,靠在椅背上。

“我必須要盡快去郎伯恩向貝內特先生提出娶你的請求!”

最後,他下了這樣一個結論。

77

米迦勒季賽馬會完美散場,數日之後,在最後一位客人也終於登上馬車駛離彭伯裏莊園大門後,賓利夫婦也預備收拾行裝踏上回往赫特福德郡的路了。

考慮到賓利夫人現在的情況,主人對於旅途路上可能需要的一切照料都做了極致的精心準備。挑選出的脾氣最溫順的健馬,技術最好的車夫,鋪著厚實軟墊即便撲上去也絲毫感覺不到疼痛的馬車車廂,以及一切務必要使旅客在行程中感到非常舒適的裝備。這還不夠,當賓利先生聽說就連達西也要親自護送自己幾個一道回往郎伯恩的時候,他急忙真心實意地道謝,然後懇切萬分地推辭。

“這怎麽好意思呢?達西,雖然我知道你是完全出自一片好意,但我知道你事務纏身,真的不用了。”

賓利夫人也跟著表達了自己完全可以安然應付路上旅途的情況,“更何況,邊上有查爾斯和伊麗莎白照顧我呢。”她說道。

達西先生招架不住了,急忙看向伊麗莎白,不斷用眼神暗示她趕緊開口替自己說話。於是伊麗莎白就開口了:“既然達西先生這麽誠懇,我們再這麽推脫,反倒顯得刻意了。說不定是郎伯恩的田間風光再次吸引達西先生想要再次前往呢?”她笑吟吟地說,“彭伯裏雖然雄渾壯麗,但郎伯恩也自有它的獨到之處。我們這麽推脫,仿佛不歡迎達西先生來做客似的。”

賓利夫婦被最後一句話給提醒,立刻改變態度,熱烈歡迎自己朋友加入這趟旅程。

“來吧,達西,這次過來,只要你不覺得枯燥,我巴不得你至少待到聖誕節再走呢!”

賓利先生朝自己朋友張開雙臂。

達西先生再次看向伊麗莎白,露出寶貝真乖的讚許表情。伊麗莎白一陣惡寒,裝作沒看到。

當然了,賓利夫婦完全沒有留意到邊上這兩人之間的眉來眼去。議好啟程日期後,賓利先生預備先護送妻子回房休息,“那就這樣這樣說定了,後天動身。”他高高興興地說道。

————

達西先生覺得這一定是上帝在懲罰他質疑祂是否存在的一個證明——就在他結束了和小情人的一個偷偷摸摸的約會,兩人回到莊園,戀戀不舍分開之後,他心裏還在回味著剛才那個約會的甜蜜經過時,一向比他這個主人還要面無表情的雷諾茲先生帶來了一個壞消息。

“先生,出了一點事,”他面色凝重地說道,“葛文村和費列文村的村民因為河畔那片白楊地的歸屬問題發生了糾紛。兩個村子剛剛發生一場群毆,好些人受傷,據說群毆還在繼續。有個女人生怕丈夫被打死,騎馬趕了過來,請求您趕緊過去阻止。”

達西先生扶額,一時沒說話。

雷諾茲先生看著達西先生,目光裏稍稍帶出了點疑慮。

按說,出了這不算小的事,照自己以往對他的了解,他應該二話不說立刻趕去現場才對。怎麽這會兒一副恨不得沒見著自己的沮喪表情?

但是雷諾茲先生還是依舊筆直站著,面無表情地等待主人回覆。

“非要我過去嗎?你代替不能嗎?”他終於發問。

“恐怕不行,先生,只有您的決定才能服眾。”

雷諾茲先生更加奇怪了,想了下,斟酌著如此應道。

“好吧!”仿佛下了決心,“告訴她,我會立刻趕過去的。”

終於,達西先生這麽說道。

“是,先生。那我這就吩咐準備馬匹。”

雷諾茲先生點頭。

這才像是自己那個正常的彭伯裏主人麽!

轉身出去的時候,他心裏有點滿意地這麽想道。

————

明天就要動身回去了。不過自己也沒什麽好收拾的大堆行李。趁著約會回來心情正好,伊麗莎白決定坐下來畫畫,好彌補前幾天因為頻頻約會而落下的進度。剛進入狀態呢,女仆敲門,說達西先生來訪。

“好的,說我馬上就去邊上的起居間見他。”

雖然有點埋怨他這麽快又找過來打斷自己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工作情緒,但心情還是非常愉快。跑到鏡子前先照了照,覺得挺滿意,正要開門出去,忽然留意到自己身上剛換回的裙子仿佛不大合適,於是又跑回來,挑了半晌,可算換了條滿意的。終於到了起居間,推開虛掩著的門,正要取笑他剛分開又找了過來時,覺得有點不對,及時住了口。

他好像有點焦急,正在房間裏踱來踱去,看到她終於出現,立刻朝她走了過來。

“莉齊,”關上門後,他望著她,飛快說道,“下面有兩個村的村民因為爭奪一塊向來有爭議的白楊地發生群毆,情況可能有點嚴重,我必須要趕過去。因為事情有點麻煩,非常抱歉我估計明早可能無法照預定的那樣和你一道上路了……”

伊麗莎白啊了聲,露出驚訝之色。

他立刻擡手,握住她的兩邊肩膀。

“你放心,等事情一解決,我立刻就單獨過去。絕不會失約!”

“啊!你誤會啦!”伊麗莎白立刻說,“我不是擔心這個。我知道你會來的。我的意思是,這件事情比較重要。你趕緊去吧!”

“謝謝,”他仿佛籲出口氣,“那我走了!”

“你要小心!”

望著他匆忙離去的背影,她忍不住賢惠地叮囑了一聲。

他的手已經扶在門把上了,聽到她的聲音,停住,回頭看了她一眼,忽然轉身朝她走了過來,抱住她後,低頭在她額前親一下,鼻頭親昵地蹭了蹭她柔軟的額發。

“我會的……你路上也要小心。”他的聲音裏滿是戀戀不舍。

“嗯。”

她縮在他懷裏扮乖巧。

他再次親了下她,重重一抱,放開後,在她的註目下轉身開門,大步匆匆離去。

真是……

其實她也有點舍不得呢!

伊麗莎白望著他幾乎一路小跑離去的背影,心裏也挺惆悵的。

恨不得時時刻刻黏在一起,這就是戀愛的感覺嗎?

————

果然就像他說的那樣,當夜他沒回來,於是第二天早,賓利夫婦按照原定計劃,和伊麗莎白一起踏上了回家的路。

路上的過程就不必過多贅墨了,總之一路平安,而且算是一趟愉快的回程之旅,幾天之後,幾人終於抵達了郎伯恩。

莉迪亞在大教堂的聖詩班學習已經告一段落,在聖誕節之前,她可以一直不用出席。所以趁著這個時間,她也回到闊別數月的家。原本,因為她的出色表現,替貝內特太太在鄉人面前掙了不少的光,貝內特太太整天一口一個心肝地叫。但現在,簡回來,莉迪亞立刻退居第二,簡成了她最值得誇耀的好女兒——就要讓她成功升級成外祖母了,全家五個女兒裏,誰敢跟簡比功勞?就連莉迪亞,也高高興興地歡迎兩位姐姐以及姐夫的回家。

對於伊麗莎白來說,就算路上因為牽掛達西而覺得有點失落,一旦回到家,看到家人齊聚,尤其是莉迪亞,倫敦之行讓她仿佛變得成熟懂事了不少,心裏的那點失落也就很快煙消雲散了。

“一切都挺好的,現在只等他來向我父親提親了。”

她心情愉快地想道。

————

事實很快證明,伊麗莎白還是把生活想得太過理想化了。

雖然她的這趟出行也就不過一個多月,但郎伯恩卻已經發生了點變化。最大的變化,就是她的好朋友夏洛蒂已經從修女院回來了。

這是發生在半個月之前的事。

伊麗莎白很快就弄清楚了緣由。

她之所以不得不回來,完全是出於家人的強迫。

事情是這樣的。本文開篇裏,那位曾經追求過伊麗莎白的鰥夫愛德森先生,大約在一個月前,被卷入了一場和女人有關的醜聞,為了平息醜聞,急需娶個妻子來遮掩過去,在把附近幾個村落剩下可能結親的對象梳理了一番後,愛德森立刻把目標落在盧卡斯小姐的身上——在他看來,盧卡斯小姐就是最好的現成結親對象:出身良好,聲譽端正,提起她,大家沒有說不好的,除了其貌不揚和財產不夠豐厚這兩點之外。對於他來說,到了現在這種火燒眉毛的地步,已經不指望能娶個能給自己帶來視覺或者物質享受的妻子了,所以盧卡斯小姐的缺點也變得無足輕重了。倘若她成為自己的妻子,一定能夠幫助自己平息醜聞,度過這個難關,所以他立刻毫不猶豫地上門提親。

對於盧卡斯一家人來說,這個提親簡直就像是憑空掉落在嘴邊的一塊肉。雖然對安德森先生現在的困境也有所耳聞,但在聽他對自己進行一番無辜辯護之後,盧卡斯爵士和太太立刻決定選擇相信他。

是啊,再不抓住這個機會把已經成了全家累贅的長女給嫁出去,難道還真的指望會有別的什麽好姻緣自己上門?

就這樣,威廉爵士在半個月之前,親自趕到了維希望修女院,與女兒進行了一番推心置腹的長談。對修女院生活覺得如魚得水的夏洛蒂應該並沒聽從父親的話,所以爵士改而向霍克伯爵夫人求助。夫人雖然十分同情夏洛蒂的處境,但鑒於爵士先生的請求以世俗眼光來看,毫無值得指摘的地方,反而處處體現了一個父親的焦慮心情,所以只能委婉地請夏洛蒂慎重予以考慮。就這樣,夏洛蒂不得不跟隨爵士回到了郎伯恩的家中。

伊麗莎白上次和夏洛蒂的通信,大約還是一個月前,所以並不知道這個消息。回家後的第二天下午,她就迫不及待地登門,約了夏洛蒂一起到附近散步。

將近小半年沒有見面的兩個朋友再次碰頭,彼此都很高興。修女院生活的刻板生活並沒讓夏洛蒂顯出什麽陰郁或者憔悴神情,相反,恰恰因為那裏的平靜,讓她的氣色前所未有好,臉龐紅潤,皮膚光潔——倘若不是最近半個月來自家庭的巨大壓力,伊麗莎白相信,她的狀態一定會更好。

兩位好朋友敘了些舊後,話題自然就談到了最近求婚的安德森先生。

“親愛的,你想好了怎麽辦了嗎?”

老實說,伊麗莎白對朋友現在的處境也感到非常焦慮——盡管爵士夫婦刻意無視關於安德森先生的流言蜚語,盡管她也不敢一口斷定這位牧師先生確實作風不正,但,所謂無風不起浪。如果事情屬實,而夏洛蒂迫於壓力不得不接受這門婚事的話,那就真的還不如當初選擇嫁給柯林斯呢。

夏洛蒂眉頭微鎖。

“我恐怕已經無路可走了。原本可以暫時落腳的修女院被斷了後路。一旦回到家裏,父母絕對不會允許我再次拒絕安德森先生。即便我抗爭成功,但是,我必須也要考慮我的弟弟和妹妹。我弟弟到了成家的年齡,他不樂意我這個長姐繼續留在家裏成為他的累贅。我的妹妹們也需要出去社交。莉齊,和你家不一樣。倘若我還不嫁,以我家的財力,是供不起幾個妹妹和我一道參加社交的。所以……”

她長長嘆了口氣。

伊麗莎白心裏非常難過,為自己的朋友感到難道。設身處地地想,倘若自己處於她的位置,又該做如何選擇?

“夏洛蒂!”她想了下,決定盡自己所能地給她提供多一種的選擇。

“我告訴你一件事,這件事我的家人還不知道。”

在夏洛蒂驚詫的目光中,她略微提了下自己和達西的事。

“我知道在這種時候說這個,倘若對方是個心胸狹隘的人,我未免就有炫耀之嫌。但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所以我說了。我提這個的目的,是想告訴你,倘若你真的不願意接受這門婚事,等我和達西先生結婚後,我會盡我所能地接你到彭伯裏來。在彭伯裏,你有更多的機會去結識適合結婚的對象。這世上並非所有的男子都是用財產來衡量婚姻的。此外,我也會想辦法和你一起賺錢……我說的是真的。你知道北方城市正在興起的工業吧?達西先生對此並不抵觸。雖然他現在並無參與的意思,但我相信在我的游說下,他遲早一定會投身到前景無限的新興行業中的。到時候我們就不必唯一指著來自父母家庭的那點有限的財產分配而過著仰人鼻息的生活……”

“天哪!”夏洛蒂嚷起來,睜大的眼睛毫無保留地顯示她此刻的驚詫,“你居然和達西先生……”

她忽然捂住嘴,象是想起什麽。

“莉齊,你還記得簡結婚那天在你家後花園我對你說過的話嗎?我說達西先生一直在看你,你偏偏不信。哈,沒想到真被我猜中了!”她露出笑容,真摯地說道:“恭喜你我的朋友,有達西先生這樣穩重的男人,我相信你一定會很幸福的。”

“謝謝你的祝福,夏洛蒂,”伊麗莎白說道,“你知道我的重點不是這個……”

“是的,”夏洛蒂說道,“我明白你的一片好心。我相信你,並且認為你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但處在我現在的位置,做任何決定都必須再三衡量了。請允許我回去再考慮下好嗎?”

“好的。”伊麗莎白握住她的手,“無論你最後做出什麽決定,相信我,只要你有需要,我一定會盡我所能地幫助你。”

“謝謝!”夏洛蒂笑,“能結交到你這樣一位朋友,其實我就覺得已經非常幸運了。”

————

兩位朋友在附近繼續溜達,走了幾圈後,回到盧卡斯府。剛進起居室,盧卡斯夫人就說道:“莉齊,你也在,正好。你們既然是好朋友,請你也幫我勸勸夏洛蒂。我簡直要背她給弄得夜間也無法睡覺了!還有她的父親,也成天唉聲嘆氣……”

正坐在椅子上的爵士嘆了口氣,臉色有點難看。

伊麗莎白沒想到盧卡斯夫人竟然當著自己這個外人的面就直接這麽說,頓時有點尷尬,正想說點什麽緩和下氣氛,夏洛蒂臉色微微蒼白,說道:“爸爸,媽媽,非常抱歉,我成了家庭的恥辱……”

她轉頭,看向已經跟過來站在自己身後的幾個弟妹,“我也成了你們的負擔。我為我自己給你們帶來的困擾感到非常抱歉……”

“夏洛蒂,你知道的,我們不需要你的道歉。你的道歉也沒什麽用。當初你拒絕了柯林斯先生,我們就已經非常不理解。這一次,倘若你再拒絕安德森先生,我和你媽媽就真的無法再幫你什麽了……”

爵士正耐著最後的性子費口舌想要壓服自己這個已經成為全家人心頭病,甚至是眼中針的大女兒時,外頭忽然傳來一陣難以被人忽視的馬車聲——從馬蹄落地的頻率來判斷,至少是一輛同時駕了四匹駿馬的豪華大馬車。夏洛蒂的幾個妹妹忍不住好奇,正要到窗戶邊去看個究竟時,仆人急匆匆地跑了進來,臉上帶著萬分的驚訝表情,不顧體統地大聲嚷道:“先生!太太!有一位客人說是遵照約定,來拜訪盧卡斯小姐!我的意思是說,他是喬治·威科姆先生!”

不必提盧卡斯夫婦和夏洛蒂的弟妹們看到威科姆時的驚詫表情了,就算是伊麗莎白,即便有了心理準備,乍一見的時候,也楞了楞,差點不敢相認。

一位衣冠楚楚、派頭十足的先生進來了。

諸位,想知道現在作為歐洲時尚潮流中心的巴黎上流社會男子是如何打扮自己的嗎?現在就有一個現成的頂級模特。看看吧。他的一頭一絲不茍的往後梳去的金發閃著高級發蠟才能獲得的油亮光澤,穿件雪白的真絲襯衣,眼下最流行的頸部帶縐紗的時新款式,襯衣外是件灰色的鑲水鉆馬甲,外套是昂貴的雅蓓町牌手工定制,馬甲扣眼和外套胸兜間仿佛不經意地露出一條閃得要亮瞎鈦合金狗眼的24K純金懷表表鏈,此外,他下身緊身褲的褲扣閃著金色光芒,腰間不經意露出一截絲線手工所繡的精致圖案。腳上的靴子,錚亮得賽過爵士家裏用來整理儀容的鏡面。他進來的時候,昂首闊步,風度翩翩,帶著真皮手套的手甩動手杖。總之,一切所能想象到的時髦上等玩意兒,你都能在他身上找到。若是將他手上的手杖換成決鬥用的劍,配上他現在的神情和走路的帥氣勁,那就完全是懷抱美人睥睨天下的無敵風流美男子了。但是,倘若你覺得這身過於繁瑣的裝扮有損他作為男性的魅力,那你就大大地錯了。他現在皮膚黝黑,目光堅定,比之從前英俊有餘,氣概不足的形象,現在真是從頭到腳,從裏到外,都散發著一股強烈的男性魅力。他站在盧卡斯府這個稍顯年頭久遠所以色彩暗淡的客廳裏時,簡直就像金鳳凰無意掉進了雞窩窩。

就在盧卡斯一家被喬治·威科姆先生的一身行頭給晃得目瞪口呆時,伊麗莎白可算回過味來了,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艾瑪,這是暴發戶衣錦還鄉要炫富的節奏?

78

“威……威科姆先生!”

盧卡斯太太終於有所反應,結結巴巴叫一聲,依舊一臉茫然和驚詫。

爵士也跟著太太站了起來。

威科姆看到伊麗莎白,略微一楞,但很快笑了起來,脫下帽,朝她彎腰,“伊麗莎白小姐!在這裏見到你,真是太高興了!我正準備稍後就去貴府拜訪呢。”

“我也是,在這裏能看到您,非常高興!”

伊麗莎白這話可完全出自真心實意——看他這樣子,鐵定淘金成功了,只是有點奇怪,他回來得夠早。原本還以為至少要一兩年呢!

威科姆笑容滿面看向盧卡斯夫婦,朝他們彎腰致意。

“尊敬的爵士閣下和太太,非常抱歉這樣冒昧登門,但我這趟過來,確實是有事。這麽說吧,從前在我陷入困境不名一文的時候,我曾有幸得到一位資助人的投資——這是她自己的說法,但在我看來,卻是慷慨無比的幫助,猶如雪中送炭。正是靠著這筆錢,我得以順利出國,並且,因為足夠好的運氣傍身,我順利發了第一筆小財。原本我應當繼續留在那裏的,但考慮到當初資助我的那位小姐可能會因為那筆錢的支出而陷入困境,所以我立刻趕了回來,搭乘最快的船……”

“但是……這……這和我們家有什麽關系?”

爵士結結巴巴地問道。

威科姆微笑著轉向夏洛蒂:“這位慷慨而大膽的資助人,就是盧卡斯小姐。”

除了伊麗莎白和夏洛蒂本人,盧卡斯一家都目瞪口呆。

“天哪!”盧卡斯是太太驚訝地看著女兒,“夏洛蒂,當初你堅持要提早支配自己的錢,原來竟是拿去給了威科姆先生!”

“尊敬的太太,必須要糾正一下,不是給,而是入股,聰明的投資,”威科姆彬彬有禮地說道,“按照我和盧卡斯小姐當初的君子協議,她的風險入股將占我所得百分之三十的份額,也就是說,現在我需要支付給她5000英鎊,我已經帶來英格蘭銀行兌款的匯票,敬請盧卡斯小姐查收。”

“天哪!”

盧卡斯太太再次驚呼,但這次的語氣和剛才卻是大行徑庭,盧卡斯爵士也驚呆了,至於盧卡斯家的幾個弟妹,則紛紛用艷羨的目光看著夏洛蒂。倒是夏洛蒂,看起來倒沒特別興奮的樣子,看了眼威科姆先生遞來的匯票,微笑著道了聲謝。

“當然,這只不過是所得的第一筆報酬而已。接下來,我相信繼續會有源源不斷的好消息要帶給盧卡斯小姐。”

威科姆望著夏洛蒂,笑著補充一句。

“啊!”

盧卡斯一家人發出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親愛的姐姐,恭喜你!”她的弟弟高高興興地說道,“倘若您不願意嫁給安德森先生,我覺得媽媽應該立刻拒絕才對!老實說,我也覺得他不是一個結婚的好對象。您可以安安心心地留在家裏,我們都是一家人!”

“是,一家人!”大家都說道,喜氣洋洋的。

夏洛蒂笑了笑,轉臉朝威科姆,“威科姆先生,看來,我當初的決定是完全正確的。”

“沒錯,盧卡斯小姐,”威科姆看著她,忽然象是下了個什麽決心似的,臉色轉為鄭重,“除了這件事,我還另有一事。盧卡斯小姐,可以請您單獨與我談談嗎?”

處於完全失語狀態的爵士夫婦這會兒依舊沈浸在剛才那消息帶給他們的巨大震撼,根本說不出話來,也沒什麽反應。

夏洛蒂稍稍一怔,飛快看了眼臉上帶笑的伊麗莎白,點點頭。“隨我來。”

兩人來到盧卡斯家的小花園裏,停下腳步。

“您還有什麽事,現在可以說了。”夏洛蒂微笑道。

威科姆望著她,躊躇片刻後,說道:“盧卡斯小姐,事實上,在來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我敢用上帝的名義來起誓,這輩子我從沒象考慮此事一樣認真地考慮過別的事。如你所知,我已順利發現了一個金沙藏量豐富的礦帶,在與當地總督的合作下,一切進展順利。我與總督自然想隱瞞消息,但你知道,這種事是絕對不可能隱瞞下去的。現在,我擁有的那塊金礦附近已經有不少聞風的人趕去加入淘金事業,我相信很快,這個消息也會隨了水手或者什麽別的人被帶到歐洲大陸,到時候,全世界的人都會蜂擁而去。雖然我已經提早買下幾塊儲量應該不錯的地盤,並且組建了自己的護衛隊。但這種事,靠的就是一開始狠狠咬上幾口肥肉。等淘金的人越來越多,危險也越來越大,你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被什麽人在後腦勺給開上一槍,況且,金礦儲量也是有限的,所以,這絕對不可能是長久事業。我已經考慮好了,利用我與總督的關系,準備在鄰近幾個州圈下土地。比起淘金,鋸木或者鋼鐵才是更穩妥的長期事業。所以,我需要一個能讓我完全信得過的妻子和我一道在那裏開創事業。盧卡斯小姐,我認為您就是最恰當的那個女人。”

夏洛蒂驚訝地望著他。”威科姆先生,您是在向我求婚?”

威科姆和她對視,面帶微笑。

“我知道我提出這個,您可能會覺得我瘋了。是的,我是在向您求婚。雖然,一個正當的求婚應該是出於愛。我不能為了讓您答應我的求婚而說出我現在有多麽愛您的話,您應當也不樂意聽到這樣一個虛情假意的求婚,畢竟,我們之前確實沒怎麽來往過。但我還是希望您能答應我的求婚。因為在我看來,您就是那個可以與我一並向前的最好對象。倘若有幸能得到您的應允,我一定會是個忠誠的丈夫——相信我,輕浮和放蕩並不是我與天性裏與生俱來就帶有的東西。”

夏洛蒂臉上的驚詫漸漸消失,改為沈吟不語。

“我知道這個求婚來得太過唐突,您可以慢慢考慮。在我離開之前,我會一直住在鎮上的薩雷托旅館。我隨時等候您的回覆。希望到時候,能聽到您帶給我的最大福音。”

威科姆朝她彎腰告別,轉身離去。

————

很快,曾經的民兵團上尉喬治·威科姆先生發了大財衣錦還鄉的消息就插上翅膀飛遍整個梅裏頓。旅館老板發誓,自己絕對沒有看錯,這一天裏,門口已經來了不下七八撥的裝作無意經過其實都是特意前來核實究竟是否有那麽一架豪華馬車停在這裏的的太太們。當確定消息無誤後,第二天,離開時還背了點不光彩名聲的威科姆先生就成了有待嫁女兒家庭的熱門座上賓人選了。人人都想希望他能看上自己的女兒。

————

“莉齊!”

剛剛送走威科姆先生的貝內特太太激動得很,轉身就叫自己的二女兒。

“據我所知,鎮上今天就有不下七八戶人家想要邀請威科姆先生上門吃飯。但他偏偏來了我們家!你爸爸甚至還沒聽我的去給他發出邀請信呢!來了就算,他居然還給你們每個姐妹都帶來了這麽貴重的禮物!這可得值多少錢哪!怎麽好意思白白收下?我都看出來了。威科姆先生剛才雖然也很殷勤地和我們大家說話,但和他說得最多的,還是你啊!他一定是看上你了!哦不,就算他沒打算向你求婚,聽著,你也必須給我打起精神,趁他還在這裏的時候,好好和他結交結交,莉齊,你明白我的意思!”

為了表達對伊麗莎白當初指點自己的謝意,威科姆私下曾找到她,希望她能收下一筆報酬。伊麗莎白沒有接受。所以他改成差不多價值的首飾分攤到了幾位貝內特小姐的身上。對於他的這種好意,伊麗莎白也就沒有再繼續推辭了。

“媽媽,我不可能和他有什麽關系的!”

伊麗莎白立刻嚴正聲明,心裏卻忍不住暗暗嘀咕起來。

那位先生怎麽還沒到!

最近兩天,她一直在翹首期盼中,心裏仿佛貓抓一樣,簡直開始坐立不安。各種念頭也控制不住地紛紛冒出頭來。

他在處理村民糾紛時不慎受了傷?

被別的事給耽擱了?

再……難道他突然改了主意?!!!

還不如一開始自己留在那裏,和他隨後一起出發呢。省得現在想東想西的。她不禁後悔地想道。

“為什麽?這麽英俊,這麽大方,討人喜歡,更何況,他現在是有錢人了!你肯定知道了吧?他給了夏洛蒂整整5000英鎊!這還只是第一次的錢!夏洛蒂現在也是個有錢姑娘了!盧卡斯太太別提多得意了,已經趾高氣揚地拒絕了安德森先生的求婚。你等著看吧,沒幾天就保準有人排隊上門提親了!哦天哪,你們姐妹要是也這麽有錢,我擔保我一定不會整天擔心得連覺都睡不好……”

為了避免繼續遭受貝內特太太受了巨大刺激而引發的嘮叨,心情有點抑郁的伊麗莎白決定去找夏洛蒂,問問她對於威科姆求婚的事考慮得如何了——這事目前,也就只有她這一個外人知道。是夏洛蒂對她說的。

老實說,對於威科姆的這個決定,伊麗莎白起先非常驚訝——真的是完全沒有料想到的。但是很快,她就認為,倘若威科姆和夏洛蒂真的在一起,不能不說,相當的合適。

這世上的夫妻,除了因為愛情、金錢利益這兩種緣由而結合,也存在另外一種情況,那就是伴侶型的夫妻。

她相信歷盡千帆後的威科姆會是一個稱職的丈夫,她也認為夏洛蒂有經營好這段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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